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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22章 四宿往事(十九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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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這一巴掌不是打情罵俏,真真使了氣力的。

夜游沒有攔也沒有躲,一聲脆響過罷,右半邊白皙的臉頰浮起五個紅彤彤的指頭印。

他微微有些懵怔。

好端端說著話,為何突然打他?

“發什麽楞,犯什麽傻,你倒是化龍啊!”

還沒等他反應過來,簡小樓又一巴掌甩過去,打的仍是右半邊臉。

夜游是平躺在皮質毯子上的,她雙膝分跪在他腰身兩側,挺翹的臀坐在他精瘦的腹部上,脊背直挺,眼神冷厲,手起巴掌落,活脫脫一個施虐暴徒。

“還不化?”

打臉打上癮了?

眼見她第三次揚起胳膊,夜游一個翻身將她壓在身下。

心知她脾性不好,有幾分易怒易躁,平時讓著歸讓著,寵著歸寵著,畢竟也沒被誰逮著臉可勁兒扇過,夜游難免上了些脾氣,沈沈斥道:“莫要胡鬧!”

“我胡鬧什麽了?”

簡小樓掙紮著扭動身體,想要從他禁錮下抽出自己的手,靈氣都用上了,奈何修為不如他,始終動彈不得。

她冷下臉,“明明是個禽獸,在這裝什麽情聖,上演什麽苦情戲碼?你往後會孤苦一世、客死異鄉我一點都不稀奇,還什麽都沒有發生呢,還是最意氣風發的年紀呢,你瞧瞧你這一副苦大仇深的窩囊樣子!”

他也冷下臉:“改激將法了?”

“激將法?事實擺在眼前,我激你什麽?”語氣中滿滿嘲諷,她瞇起眼睛,“你不是天不怕地不怕的麽,如今你愛的女人就在你身子底下躺著,敞門開戶請你來睡,你都能瞻前顧後、優柔寡斷、硬不起來,你就說你是不是個窩囊廢?!”

清楚她是故意氣他,可他偏偏真被氣著了,且氣的不輕。

左半邊沒被打的臉也脹紅起來,唇瓣微微發顫,一股怒火沖上天靈。夜游一貫是個冷淡、懶散的性子,這種怒意自然從未曾體會過,心焰騰騰燃著,只想不管不顧扒光了她,好生拿出自己早已抑制不住的獸性給她看看!

理智漸於崩塌,終究還是沒有崩塌。

他的情緒控制一貫極好,是以那把火燃的快,熄的更快。

穩住呼吸後,夜游深深嘆了口氣:“你呀,真是不知好歹。”

“是你欺人太甚!”

“我是為你好……”

“滾你的為我好!之前說過帶我一起前往火球,若非你自以為是為我好,能惹出一連串的破事來?!”

夜游喉結稍稍滾動,啞口無言。

她睜大兩只皂白分明眸子,凝視他一對兒燦金的眼瞳:“夜游,你說你不信命,只信因果對不對?”

他郁郁點頭:“嗯。”

“身懷詛咒,我從小自怨自艾,覺得命運待我不公。我茫然無助過,聽天由命過,畏首畏尾過,偶爾還發憤圖強抗爭過。現在我完全想通透了,在這條因果鏈中,此為因,或許也為果,總之是我該受的。然而是因是果都無所謂,我已經找到了我要走的道。”

“恩?”

“管什麽過去未來,怕什麽因果輪回!人生須得活在當下,幹我想幹的,做我該做的,無論得到什麽業障、什麽惡果我都不怕、我都受著,至少我快活過了!”

她微勾唇角,臉上浮出一抹略輕蔑的笑容,可清澈的眼底,卻透出一股近乎虔誠的堅定。

“即使許多年後,我真不再惦念你了,真有了別的男人,你也不是什麽插曲,更不會成為我的汙點和負累,因為我總不會忘記,你夜游口中所謂‘汙點’,曾是我簡小樓夢寐以求、念念不忘的‘初心’!”

胸腔被滿滿的悸動充斥,唇瓣嚅動許久,夜游默默無言。

她終於不再掙紮,平靜的看著他:“你也是一樣。我的色戒詛咒會對你造成什麽影響,你是心知肚明的。當年你我之間初起苗頭時,我刻意疏遠,你非得來撩撥我。我拒絕,你就跑來赤霄找我。好不容易下了決心與我了斷,再見面時你又意志不堅。幾經分分合合,如今你攀著我留下陪你最後這二十年,眼睜睜看著羈絆越來越深……”

“夜游,我自知罪虐深重,害人害己,可這些都是你自願的。他日無論結局如何,全是你自找的,希望你墮入地獄之時,也能記得這曾是你的‘初心’,無論遭了什麽千刀萬剮的罪,你都好生受著吧。我不會再去心疼你,你也不要來心疼我,我們都得受著。”

“初心……”

夜游低聲呢喃,只覺著那股熱血上頭的情緒又冒出來了,卻與之前的感受完全不同。若是平時,他定會感慨,人類果然是萬物之靈,修成人胎之後,竟會出現諸多覆雜奇妙的情緒。

可現下,他只是微微笑著道,“好,既是你我一起種下的因,無論結出什麽惡果,我受著,你也受著。”

簡小樓正欲開口,倏地被他從地上撈了起來。

身形極快,飛出了山洞,“噗通”一聲落在水中,濺出一大蓬水花。

這是秋水潭一側的小星湖。說是湖實在擡舉了它,在簡小樓看來,不過是個洗澡堂子大小的坑。之前她被問清劍影響時,夜游常常將她丟進小星湖中。

湖水泛著霧氣,仙仙裊裊,是個吸收水靈力的好地方。

夜游一直睡在山洞裏,畢竟是水生的龍族,時不時也得來出來沾一沾水氣。

小星湖正是他尋來覓去,才找到的一處福地。

再說這小湖左側的邊壁極為平滑,再往水下稍探一些,有一處凸出的石頭,恰好容夠一人坐下去。他背靠邊壁坐下,簡小樓坐在他大腿上,面對面。

湖水只沒過他的胸膛,卻淹到她的脖子處。

簡小樓有些黑了臉:“我都說了,我的‘毒’早就……”

話未說完,她的舌頭僵住,因為她發現夜游的“病”,似乎被她給治好了。

“我有些緊張,在水裏會比較自在。”夜游一面說著,雙手繞過她背後,去解她衣袍上的系帶。靈活的指節輕輕幾個勾轉,她便似個被剝了葉的熟粽子,成了一團白軟軟的糯米餡。

夜游沒有除去自己的衣服,他的袍子原本就寬松不合體,之前在洞中幾番糾纏,已是快要敞開了的。

陌生又熟悉的觸感,迫的兩人都是微微一顫。

他撫著她的臉頰,垂下頭凝視她:“小樓,我要開始了。”

他這一本正經當個大事兒來辦的樣子,忽然令簡小樓心頭生出幾絲驚恐。她最清楚夜游的德行,學過、研究過的事情,他信手拈來。一旦遇到不了解、陌生的事情,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蠢蛋。

她眼下覺得自己宛如一只小白鼠。夜游則穿著白大褂,雙手提起解剖刀:來,妹子,為未知文明獻身吧!

腦補過罷,她抖了抖腿,脫口而出:“你先等等,你個幾千年的老處男,你會嗎你?”

夜游聞言僵了僵,尷尬一閃而逝,笑道:“我覺著我會。”

“要不然先翻一翻你的《小星域全書》吧?”

“我翻過了。”

夜游的手探下水去,唇畔的笑意更深了,“先是龍戲珠,再來龍入海,最後龍擺尾……”

他在說些什麽?

簡小樓惶惶然覺得和他根本不是一個次元裏的生物,心道為了自己的生命安全,還是自己上好了,雖然她也不是什麽老司機,總算見多識廣,絕對比他要強。

但她只是稍稍那麽一想,驀地過了電似的顫栗,脊背緊緊繃起,

龍、龍戲珠原來是這麽個意思?!

驚顫之下,她不可思議的擡頭盯著夜游,看不出來,這蠢龍深藏不露啊。

隔了一會,夜游詢問她:“龍可以入海了麽?”

明白了什麽是龍戲珠,簡小樓自然也懂得龍入海是什麽意思,羞紅了臉道:“可不可以,你自己不清楚?”

“火珠已成水珠,按照書上說的,我想應是可以了。”

夜游猶豫著說完這句,便將她輕擡緩放,完成了第二步。

簡小樓的腦子還是懵的,突被一道劇痛刺激到驚醒,哪裏是什麽龍入海,這是龍喝暈了摔井裏了吧!

“接著龍要擺……”

“龍先別忙著擺尾!”

簡小樓喘著粗氣制止他,這特麽一擺尾“井”要炸了。

沈沈的憋悶感,夜游其實也不怎麽舒服,打趣道:“你瞧你,硬邦邦的像一塊石頭,先前吼著要睡我的囂張氣焰去哪兒了?”

她深深蹙著眉,惡狠狠地道:“你少嘚瑟,我是手中無劍,否則定得斬你兩劍不可!”

“你如今不正在斬我麽?”

“我斬你?明明是你在……”

卻見夜游攬著她後背的手向下一滑,在她纖細的蠻腰上輕輕掐了一把,沙啞著嗓子道,“海牙子常說,‘二八佳人體似酥,腰間仗劍斬愚夫,不見人頭落,教人骨髓枯’,我們小樓劍術何其了得,盡得情聖第五清寒真傳,斬愚夫算的了什麽,斬得一手好龍才是真厲害。”

“你、你……”

簡小樓羞惱著漲紅臉,手足無措,急的在他肩上重重咬了一口,顫著嗓子罵,“海牙子連這個也教你?以後你離他遠遠的,不準再跟著那個老流氓學什麽了!”

看著她這幅唯有自己才能瞧見的小模樣,夜游禁不住哈哈笑了起來,還是生平頭一次笑的這般清朗開懷。

這些哪裏用得誰來教,男歡女愛,從來都是無師自通的。

晚來一陣風兼雨,洗盡炎光。

夜幕落下,萬物無聲,只餘下小星湖內一對兒交頸鴛鴦。

情到巔時,簡小樓腦海裏想的竟都是師父曾說過的一句話——人來自地獄,淒苦於婆娑人世,最終智者通往極樂,愚者墮入輪回。

如今她心生迷惑,既然人間已有極樂,為何還要舍棄真實的極樂,去憧憬虛無的極樂世界?

而夜游的思想就簡單多了。

你想要快活,我給你快活,給你這世間除我之外誰都給不了的快活。

滄海雲深,巫山雨好,此生只與你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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